第2390章 龙潜于渊(35)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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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老瞎子蹲在坩埚旁,用木杖拨着炭火,白瞳映着跳动的火光:“这些铜锭得刻上名,”他的指尖划过冷却的铜锭,留下道浅痕,“你爹当年给孩子们打长命锁,每个锁上都刻着字,说这样魂气才认主。”
nbsp林野在铜锭上刻名字时,发现李丫的牡丹铜屑熔出的锭子上,竟嵌着点碧色的玉粒,是那半块玉佩被铜雾熏化的碎屑。他把这锭铜摆在李丫的石碑旁,玉粒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牡丹的花心突然活了过来。
nbsp九月初九那天,林野把七十三块铜锭摆在铜琴周围,锭子间用红头绳连着,绳上系着去年的月铜链,风一吹,链上的铜珠就敲打铜锭,发出的调子正好能补全“西坡谣”里缺的那个低音。
nbsp“你爹说重阳的铜最沉,”母亲往铜锭旁撒了把炒芝麻,“能把琴声压得更稳,就像他打鞋时总在鞋底加层铜片,说‘这样走再远的路都不会晃。”
nbsp林野发现林思的铜锭总往铜琴底下滚,锭子上的齿痕印正好卡在琴箱的铜扣上,像她小时候总爱把铜板塞进床缝里藏着。铜花棚的艾草堆里,还留着她去年啃过的铜片,齿印里卡着点芝麻,在阳光下泛着白。
nbsp“思丫头还是这么爱藏东西,”母亲笑着往锭子旁添芝麻,“小时候藏糖,现在藏铜,你爹总说‘咱思丫头的秘密比西坡的草还多。”
nbsp十月的霜把铜锭染成了淡金色,林野开始给铜花棚加顶。新顶用的是父亲当年盖粮仓的铜板,上面还留着防雪的凹槽。他在铜板上钻了七十三个小孔,每个孔都对着株铜花,霜花落在孔上,冻成小小的冰棱,像给铜花挂了串水晶帘。
nbsp“别让铜锭冻着嗓子,”母亲往铜板下挂了层棉帘,是用三个妹妹的旧棉袄拆的,棉絮里还裹着点萤火虫的磷粉,“你爹说铜器怕冷,冻着了音就发闷,孩子们不爱听。”
nbsp老瞎子用拆下来的旧铜藤编了个小小的铜鼓,鼓面蒙着层铜网,鼓腔里嵌着颗铜锭,敲起来能发出浑厚的响。他把铜鼓放在铜琴旁,鼓下垫着片槐树叶,叶面上用朱砂画了个“和”字。“给琴声打底子,”他的木杖轻轻敲着鼓面,“冬天没事就敲敲,让铜锭的音混进琴声里,就像你爹打拍子,总能把孩子们的调儿拢在一块儿。”
nbsp十一月的雪落下来时,林野往铜锭上盖了层麻布。今年的雪带着点铜腥味,落在麻布上像撒了层金粉,铜锭的轮廓在雪地里方方正正的,像孩子们摆的积木。他在每个铜锭旁都插了根铜制的小旗杆,旗面是用铜箔做的,上面刻着对应的名字,被雪盖了层白,却挡不住底下透出的铜光。
nbsp“旗杆能引铜气,”母亲往旗杆的底座上浇了点融化的铜汁,“冻住了也能把魂气往铜琴里送,就像孩子们在雪地里插的小旗,再远也能找到家的方向。”
nbsp林野看见林想的旗杆总往木屋的方向歪,红头绳缠着铜锭的边角,把锭子拉得低低的,像在偷看屋里熬枇杷膏的母亲。父亲的身影在铜花棚外徘徊,正用手把被雪压弯的旗杆扶正,左肋的槐树叶上积着雪,却不融化,绿得像块浸在铜汁里的翡翠。
nbsp腊月里,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面铜制的小锣,锣面上刻着铜花和名字,是照着西坡的样子刻的。领头的小柱子说,这是“和声锣”,“先生说铜锣能聚音,我们给姐姐哥哥们送锣,让他们的琴声混着锣响,像在办喜事。”
nbsp林野把铜锣挂在铜锭旁的旗杆上,锣锤用的是月铜链的珠子,敲起来的声音正好能和铜琴的某个音合上。他认出林念的铜锣上,萤火虫的翅膀刻得格外细,翅脉里还嵌着点磷粉,在雪光里亮得像真的,是小柱子照着学堂拓片刻的,还特意多刻了几颗芝麻当星星。
nbsp“念丫头的锣声里住着真萤火虫呢。”母亲给铜锣掸掉雪,指腹蹭过磷粉时,锣面突然闪过点绿光,“你看这光跳的,准是她把布偶里的萤火虫放出来了,跟着锣声跳舞呢。”
nbsp除夕前夜,林野往每个铜锭旁都放了块铜心糖,是镇上糖坊新做的,糖壳里裹着铜箔,咬起来会硌牙。他知道孩子们会用牙咬着吃,就像小时候偷嚼父亲的铜钥匙,咯得牙疼却还抢着要。
nbsp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铜器宴:铜花糕、芝麻糖、铜心糖,还有坛刚开封的槐花酒,旁边放着三只小铜杯,杯沿都沾着点糖渍,是给三个妹妹舔的。“你爹说过年就得有铜器,”她往铜杯里倒了点枇杷酒,“给孩子们甜甜嘴,就像小时候在炕桌上,她们总抢着舔你爹杯里的酒,说‘比枇杷膏还带劲。”
nbsp铜铃在零点响起时,林野看见铜锭的边角突然渗出些铜液,顺着红头绳往铜琴的方向流,在雪地上画出道金色的线,把所有铜锭都连在了一起。父亲的身影站在铜宴旁,正往铜杯里添酒,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酒坛里,化作片翠绿的叶,把酒染成了淡绿色,叶面上的“和”字在酒里慢慢散开,像要钻进每个铜分子里。
nbsp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铜锭间穿梭,林念的布偶上沾着芝麻,萤火虫的光把芝麻照得像碎钻;林思正用手指沾着雪地上的铜液往嘴里送,舌尖被铜箔硌得微微发红;林想的红头绳缠着林野的手腕,把他往铜宴的方向拉,像在说“哥,尝尝这个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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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守岁的炉火映着铜花棚的铜板顶,上面的小孔透出点点火光,像无数只睁着的眼睛。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铜藤捆的柴,火苗窜得老高,带着股铜腥味,像把整个秋天的铜花和念想都烧进了火里。
nbsp他知道,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:开春要把铜锭熔成细铜丝,缠在新铜花的根上,让铜花长得更壮;清明要给铜琴换套新弦,用今年的铜锭拉丝,让弦上带着铜锭的沉;重阳要做带铜心的铜花糕,让甜里裹着三层铜香,像把六年的牵挂都揉进了糕里。
nbsp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,守着这些石碑,守着这片会唱歌的铜花地,守着那架永远在鸣响的铜琴,守着父亲的铜鼓和母亲的铜酒杯。就像老瞎子说的,只要铜琴还在唱,铜锣还在响,铜锭的铜液还在往琴里流,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nbsp晚风穿过铜花棚的小孔,带着槐花的甜,带着铜花的腥,带着醇厚的酒香,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,往木屋的方向飘。林野站在铜鼓旁,看着月光下的铜液线,突然笑了,伸手沾了点雪地上的铜液,轻轻放进嘴里——涩涩的,带着股芝麻香,像林思藏在铜锭缝里的秘密,像父亲没敲完的那面铜鼓,像母亲熬了十年的枇杷膏混着铜香,在岁月里慢慢沉淀,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最绵长的滋味。而这场漫长的守护,还在晚风里,在铜藤间,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里,继续着,没有尽头,只有无尽的生机和牵挂,在时光里静静流淌。
nbsp雨水节气的雨丝刚漫过西坡的铜花棚,林野就蹲在铜锭旁翻检新融的铜液。这些凝结在雪地里的铜汁,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,七十三道金色的线在泥地上蜿蜒,最终都汇入铜琴底座的凹槽里,像无数条小溪流进湖泊。他用指尖划过林念那道铜线,线面上竟印着只小小的萤火虫翅影,翅尖还沾着点磷粉的蓝,是昨夜萤火虫撞在铜线上留下的。
nbsp“是念丫头在给铜线盖戳呢。”母亲提着竹桶走来,桶里盛着新酿的槐花露,露水里泡着铜花花瓣,“你爹说铜液得沾点花香才不涩,就像给孩子们的糖水里加蜜,甜得更润。”
nbsp林野往铜线的凹槽里浇槐花露,李丫那道铜线突然泛起碧色,露水里的牡丹花瓣顺着铜线漂,最后都聚在石碑旁的玉佩边,把半块玉裹成了朵小小的花。他想起去年熔铜锭时,这玉佩总往坩埚里跳,玉面的绿锈混着铜屑,在锭子上凝成了翡翠似的斑。
nbsp老瞎子在铜琴旁摆了七十三片铜制的叶片,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叶脉,叶柄处系着根细铜丝。他用木杖把铜叶往铜线上按,叶片触到铜液的瞬间,叶脉突然亮起,在雨雾里织出张透明的网。“这是‘承音叶,”他的白瞳对着铜琴,铜叶上的水珠在叶脉里滚动,“能接住铜琴的音波,就像你娘晒粮食时铺的苇席,一粒都漏不了。”
nbsp三月初三铜芽破土时,西坡的晨雾里浮着层甜香。七十三株铜芽顶着槐花露的水汽,子叶上的印记比往年更鲜活:林思的小辫梢缠着片铜叶,叶柄的铜丝在雾里飘成道细线;林想的红头绳印记上,铜液凝成的结里嵌着颗芝麻,是从去年的铜心糖上掉的;林念的萤火虫翅膀旁,多了圈淡绿的光晕,像沾了层槐花蜜。
nbsp“是孩子们在铜芽里藏了甜。”母亲给铜芽浇水时,指尖刚碰到林想的子叶,芝麻突然滚进泥土里,冒出个小小的气泡,“想丫头总爱把芝麻藏在衣角,说‘攒多了能给哥哥做芝麻糊,你看这芝麻钻的,跟小时候藏糖一个样。”
nbsp林野给新铜芽搭架时,用的是去年铜锭熔的细铜丝。这些铜丝缠了层槐花露的糖霜,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,像裹了层玻璃。他把铜架搭成了螺旋形的塔,七十三圈铜丝绕着铜琴转,塔顶系着的月铜链垂下来,正好搭在琴箱上,风一吹就轻轻敲打琴弦,像只无形的手在弹琴。
nbsp四月的“回魂日”,学堂的先生送来个旧铜制的万花筒,是镇上杂货铺老板捐的,筒里的碎玻璃少了三块,镜面上画着个没完工的“景”字。先生说这是“魂景筒”,“让姐姐哥哥们能把西坡的样子拼完整,就像我们在学堂里画画,一笔都不能少。”
nbsp林野把万花筒摆在铜花棚的角落,筒旁放着父亲的旧铜哨,哨身上的铜锈被磨得发亮。他往筒里添了三块新的铜花碎片,碎片刚碰到镜面,“景”字的最后一笔突然自己补全了,镜筒里的西坡景象里,多了三个小小的人影,正在铜花地里跑。
nbsp“是念丫头在拼景呢。”母亲透过万花筒往里看,镜里的林念举着只萤火虫,翅膀的光把周围的铜花都照成了绿色,“她小时候总爱蹲在万花筒前,说‘能看见好多个西坡,你看这镜里的景,比她当年看的还热闹。”
nbsp五月的槐花开得泼泼洒洒,落在螺旋形的铜塔上,给铜丝镀了层白。林野发现铜塔的每圈铜丝上,都结了个小小的铜花,花芯里的铜液正顺着丝往下流,在琴箱上汇成个“家”字,笔画里还嵌着些槐花瓣,像用花做的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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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“是所有铜花在给家描边呢。”老瞎子的木杖轻轻敲着铜塔,“你爹当年总说,家不是搭出来的,是缠出来的,你看这铜丝绕的,把铜琴、铜花、咱们都缠在一块儿了。”
nbsp林野往铜塔旁埋了坛新酿的酒,酒坛里泡着铜花和槐叶,坛口用铜片封着,上面压着块父亲的旧鞋楦,楦头的牙印里卡着点铜屑,是去年熔铜锭时嵌的。他知道这酒会渗进铜丝里,让“家”字的笔画更牢,就像父亲当年总往鞋线里抹桐油,说“这样才经穿”。
nbsp六月的铜藤爬满螺旋塔时,林野发现李丫的铜藤上,那半块玉佩又从碑缝里滚出来,正好卡在塔的第七圈铜丝上,碧绿色的玉面映着铜丝的螺旋,像给这圈铜丝镶了道翡翠边。阳光透过玉佩照在铜藤上,映出的牡丹影里,多了个小小的笑脸,嘴角还沾着点铜液的金。
nbsp“李丫娘说她当年总盼着自己的牡丹鞋能开花,”母亲用手指把玉佩往铜丝里推了推,“说‘开花了就能穿新鞋去赶集,现在这玉佩真的让铜藤开出带笑的花了。”
nbsp七月初七那天,林野从万花筒里取出片铜花碎片,碎片上的西坡景象里,三个丫头正围着铜琴唱歌,父亲的身影站在她们身后,左肋的槐树叶在铜花里晃成道绿影。他把碎片埋进林念的铜花根下,夜里就听见铜琴突然变了调,原本的童谣里多了段新的旋律,像父亲在跟着哼。
nbsp铜花棚的螺旋塔上,七十三朵铜花的花瓣同时转向铜琴,花芯里的铜液顺着铜丝往下淌,在琴箱上的“家”字周围织出圈花边,像给这个字镶了层金。林野往琴箱里塞了把新摘的槐花,琴声突然变得更柔和,带着点父亲烟斗的味道。
nbsp“是你爹在跟着孩子们唱呢。”老瞎子的木杖指着铜琴,琴弦的振动在铜液里荡出涟漪,“他当年总爱坐在老槐树下听孩子们唱歌,说‘这比任何戏文都好听,现在借着铜琴,是想把没听完的补上。”
nbsp八月的月光透过铜花棚的小孔照进来,落在铜琴上,琴箱里的槐花突然发出微光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花影,像无数只蝴蝶在飞。林野看见万花筒的镜面上,三个丫头的人影里多了个大人的轮廓,正弯腰给她们整理衣角,左肋的槐树叶在月光里泛着绿,像块永不褪色的玉。
nbsp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:要把万花筒里的景象拓在铜片上,挂在每个石碑前,让孩子们的样子永远留在西坡;要给螺旋塔加圈新的铜丝,把今年的铜花藤缠进去,让塔长得更高,能接住更多的月光;要往百宝匣里添些新物件,铜花碎片、万花筒的镜片、铜液凝成的“家”字都得放进去,让匣子越来越满,像个装着整个西坡的梦。
nbsp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,守着这些石碑,守着这座螺旋上升的铜塔,守着这架会唱新调的铜琴,守着父亲的鞋楦和母亲的万花筒。就像老瞎子说的,只要铜塔还在往上长,铜琴还在唱新调,万花筒里的人影还在动,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nbsp晚风穿过螺旋塔的铜丝,带着槐花的甜,带着铜花的香,带着清越的琴声,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,往木屋的方向飘。林野站在铜琴旁,看着月光下的铜液“家”字,突然笑了,伸手拨动了那根缠着月铜链的弦——琴声里,父亲的咳嗽声和孩子们的歌声混在一起,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就在耳边。这声音,这铜塔,这西坡的一切,都在时光里慢慢生长,没有尽头,只有无尽的牵挂和生机,在岁月里静静流淌。
nbsp白露的晨露在螺旋铜塔的铜丝上凝成细小的晶珠,林野踩着湿漉漉的草叶往铜琴走去时,鞋尖踢到个硬物。弯腰拾起,是块巴掌大的铜片,上面用铜屑拼着个歪歪扭扭的“盼”字,边缘还留着没磨平的毛刺,像三个妹妹小时候用铜针在地上划的字。
nbsp“是从塔顶掉下来的。”母亲举着铜片对着晨光,字缝里嵌着点淡绿的铜锈,“你爹当年总爱在铜器上刻字,说字能生魂,就像给孩子们的虎头鞋绣名字,针脚里都藏着念想。”
nbsp林野把铜片嵌回铜塔的第七圈,那里正好缺了块。嵌进去的瞬间,整座铜塔突然发出阵嗡鸣,七十三圈铜丝同时振动,琴箱上的月铜链跟着跳起,在琴弦上弹出段新调子,像有人在念“盼”字的发音。
nbsp老瞎子蹲在铜片旁,指尖划过字里的铜屑:“这字里掺了孩子们的指甲灰,”他的白瞳对着铜塔,铜丝上的晶珠在阳光下闪成星,“你娘去年把她们留在木梳上的碎甲收了,混在铜屑里熔的,说这样字才认亲。”
nbsp九月的风带着铜锈的气息掠过西坡时,铜花开始结籽。今年的铜籽壳上,除了原来的印记,还多了些细小的刻痕,凑近看才发现是一个个“小”字——林念的萤火虫翅尖刻着,林思的小辫梢缠着,林想的红头绳结里裹着,像在说“我们还小,还在呢”。
nbsp“是孩子们在给自己留记号。”母亲往铜花根下埋了把铜制的小刻刀,刀把缠着红头绳,“你爹说小孩子都怕被忘,总得在东西上刻点啥,就像思丫头总在门框上划身高,说‘这样娘就知道我长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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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刻刀埋下去的第三天,林野发现林思的铜花旁,地面上多了串小小的铜脚印,从石碑一直延伸到铜琴边,脚印里还沾着点铜屑,像刚用刻刀划出来的。他往脚印里撒了把槐花粉,粉粒竟顺着脚印滚,最后都聚在琴箱的“家”字上,把笔画填成了金色。
nbsp十月的霜把铜藤染成了深褐色,林野开始给铜塔加护罩。护罩用的是父亲当年做铜器时的旧模具,上面刻着缠枝牡丹纹,罩在塔外,正好把螺旋形的铜丝都护在里面。他在护罩的缝隙里插了些干槐花枝,枝上还留着今年的铜花籽,像给护罩戴了串花。
nbsp“别让霜气伤了铜丝的魂,”母亲往护罩上抹了层桐油,油光里映着铜塔的影子,“你爹说模具能守住铜器的形,就像给孩子们做的棉肚兜,再冷都能护住心口的暖。”
nbsp林野发现护罩的牡丹纹里,总有些铜屑在动,像有谁在用刻刀往纹里填色。李丫的石碑旁,那半块玉佩又从护罩的缝隙里钻进来,正好卡在朵牡丹的花蕊处,把原本的铜花染成了碧色,像朵真的牡丹开在了铜器上。
nbsp“李丫娘说她最会填色,”母亲用布巾擦玉佩上的铜屑,“小时候画牡丹总把颜色涂出格,现在倒好,把玉色填进铜花里,比画的还鲜活。”
nbsp十一月的雪落下来时,林野往护罩上盖了层旧毡子,是父亲当年赶车用的,上面还留着铜钉的孔眼。夜里去添炭火,他看见毡子下透出片微光,掀开来看,护罩的牡丹纹里嵌满了铜籽,每个籽都在发光,把缠枝纹照成了活的藤蔓,在护罩上慢慢爬。
nbsp“是孩子们在给护罩开花呢。”母亲往光里撒了把芝麻,芝麻落在铜籽上,竟粘成了小小的花蕊,“念丫头总说‘花得有蕊才活,你看这芝麻粘的,比她插在铜铃上的还像真的。”
nbsp腊月里,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盏铜制的宫灯,灯罩上刻着西坡的铜花和名字,是铜匠照着护罩的牡丹纹刻的。领头的小柱子举着林念的宫灯往铜塔旁挂,灯罩刚碰到护罩,里面的烛火突然变绿,映得萤火虫印记活了过来,在雪地里飞成道绿线。
nbsp“这是‘盼归灯,”先生摸着灯罩上的刻痕,“灯油里掺了槐花蜜,烧起来有甜香,姐姐哥哥们闻着,就知道我们在盼她们回家。”
nbsp林野把宫灯挂在护罩的铜环上,林想的宫灯刚挂好,灯罩里的红头绳纹突然自己亮了,顺着护罩的缝隙往下爬,把林念和林思的宫灯都缠在了一起,像三姐妹手拉手。
nbsp除夕前夜,林野在铜琴旁摆了桌特别的宴席:铜制的碗里盛着铜花糕,上面嵌着今年的铜籽;铜壶里温着掺了铜屑的槐花酒,酒面上浮着层芝麻;旁边放着三只小铜碗,碗底都刻着个“盼”字,是用新熔的铜片打的。
nbsp母亲往铜碗里倒酒时,酒液刚碰到“盼”字,字突然亮起,在碗底转成个小漩涡,把酒里的芝麻都卷了进去,像在做芝麻糊。“你爹说盼字得沾酒才活,”她笑着往漩涡里丢了颗铜籽,“就像小时候盼着过年,总得在灶王爷前供点酒,才算把念想递出去。”
nbsp铜铃在零点响起时,林野看见护罩的牡丹纹突然裂开道缝,七十三颗发光的铜籽从缝里滚出来,顺着铜塔的螺旋形铜丝往下滑,每颗籽经过铜片“盼”字时,都会发出声清脆的响,像在喊“到了”。
nbsp父亲的身影在铜籽间站着,正弯腰接住滚到脚边的铜籽,左肋的槐树叶落在籽上,化作片叶形的铜片,把“盼”字盖了个严严实实,却在边缘留了道缝,让字里的光能透出来。
nbsp三个小小的人影跟着铜籽跑,林念的手里举着铜制宫灯,萤火虫的光把铜籽照成了绿珠;林思正用刻刀往铜塔上刻新的“小”字,刻痕里渗着点酒液,像在字里藏了甜;林想的红头绳缠着林野的手腕,把他往铜碗的方向拉,碗里的漩涡还在转,芝麻已经沉底,结成了块小小的芝麻糕。
nbsp守岁的炉火映着护罩上的牡丹纹,铜籽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无数个“盼”字的影子,像谁用灯照出来的。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铜藤捆的柴,火苗窜得老高,带着股铜腥味和槐花香,把影子都映得发暖。
nbsp他知道,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:开春要把滚下来的铜籽种在护罩周围,让新铜花能顺着护罩爬;清明要给铜片“盼”字镀层新铜,让笔画里的孩子们指甲灰更牢;重阳要做带“盼”字的铜花糕,把今年的铜籽嵌在字心,像把念想包在里面。
nbsp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,守着这些石碑,守着这座藏着“盼”字的铜塔,守着这架会弹新调的铜琴,守着父亲的旧模具和母亲的铜碗。就像老瞎子说的,只要铜塔的螺旋还在转,铜籽还在滚,“盼”字的光还在亮,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nbsp窗外的雪还在下,轻轻落在护罩的牡丹纹上,落在宫灯的灯罩上,落在父亲和孩子们的身影上,像给这片浸满了盼念的土地,盖上了层柔软的绒被。而这场漫长的守护,在新一年的风雪里,正像那盏永不熄灭的盼归灯,安静而热烈地亮着,没有尽头,只有无尽的等待和暖意,在岁月里慢慢流淌,化作西坡上那片永远带着铜香的田野,年复一年,生生不息。
喜欢。
第2390章 龙潜于渊(35)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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