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六盘苓神记》下卷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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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阳光下闪着贪婪的光。可怪事从第四天开始：货车在下山时突然陷进泥坑，越陷越深，像被山咬住了；跟着来的伙计，要么得了“烂裆病”（湿热下注），要么上吐下泻（暑湿未清），连疤脸自己都开始尿血，疼得直打滚。

    nbsp高伯站在神树下，看着那陷在泥里的货车，叹口气：“山的账，从来不算晚。”nbsp他让狗剩取来三斤春苓，熬成浓汤，却不给盗采者喝，全浇在了被炸毁的山坡上。“这是赔给山的，”nbsp他对陈院长说，“猪苓的根断了，得用苓气‘安抚山，不然明年连草都长不出。”

    nbsp保安队赶来时，疤脸的人已瘫了一半。陈院长给他们诊脉，全是“湿热蕴结”之症：脉滑数，苔黄腻，正是高伯说的“山怒之气”。“想活命，就把猪苓卸下来，补种桦树苗。”nbsp高伯冷冷地说。疤脸哪肯？可尿血越来越重，最后只能乖乖照做，卸了货，种了树，才被允许下山，据说回去后用了半年的药，尿血才止住，从此再不敢踏近六盘山半步。

    nbsp陈院长在日记里写道：“盗采猪苓者，非山罚之，乃违‘天人相应之理。猪苓为‘土之精，与山同气，伤苓即伤山，山气反侮，病自内生。此非迷信，实乃‘生态反噬之古训。”nbsp他把这页日记夹在《本草纲目》里，旁边正好是李时珍写的“猪苓……得山之灵气者良”。

    nbsp第八回nbsp冬水收藏传薪火nbsp黑参永续护六盘

    nbsp民国二十四年冬，岁在甲戌，五运属火，冬气当令，却逢“水气有余”，六盘山的雪比往年厚三尺，冻土下的猪苓睡得格外沉。高伯的咳嗽越来越重，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，便把陈院长和狗剩叫到炕边，从炕洞里掏出个黑布包。

    nbsp包里是三本“药经”：第一本是手写的，纸页发黄，记着猪苓在不同年份的药性变化，比如“丙子年，水运，苓性偏温，配附子治寒湿”；第二本是用桦树皮做的，画着猪苓与百种草药的“配伍图”，红笔标着“相须”（猪苓茯苓）、“相杀”（猪苓甘遂，解其毒）；第三本最薄，只有几页，记着“神树供苓”的仪轨，连焚香时该用三炷还是五炷都写得清楚——这是高伯的爹传给他的，如今要传给后人。

    nbsp“猪苓的理，不在书本里，在……”nbsp高伯喘着气，指了指窗外的山，“在你踩过的腐叶里，在你闻过的苓香里，在你给山磕的头里。”nbsp他把那根枣木拐杖递给狗剩：“你年轻，得守住山；陈院长，你识字，把这些写下来，别让口传的丢了。”

    nbsp腊月二十三，小年这天，高伯走了。临终前，他让陈院长煎了最后一剂药：猪苓三钱，茯苓三钱，炙甘草一钱，说是“要跟山喝最后一杯”。药煎好时，窗外的神树突然落下几片松针，正好飘进药碗里，像山来送行了。

    nbsp下葬那天，全村人都来了，陈院长和狗剩捧着那包猪苓“药经”，在神树下焚了第一本手写的——按高伯的遗愿，“让山先记着”。剩下的两本，陈院长带回医院，与西医的《病理学》并排放在书架上，成了县医院最特别的“教材”。

    nbsp转年开春，狗剩在神树下发现了一窝新猪苓，比往年的更壮，断面的亮晶点像撒了把星星。陈院长带着县中学的学生上山认药，指着那窝猪苓说：“这叫黑参，是六盘山的药神，也是咱的老师——它教我们，取于山者，必还于山；用其力者，必敬其性。”

    nbsp学生里有个戴红领巾的小姑娘，指着猪苓的菌丝问：“陈老师，这像不像血管？”nbsp陈院长笑了：“像，这是山的血管，也是咱的根。”nbsp风穿过神树的枝叶，沙沙作响，像高伯在哼那首没唱完的采药歌，又像猪苓在土里悄悄扎根，等着下一个春天。

    nbsp赞诗

    nbsp六盘山深藏黑参，甘淡渗湿济苍黔。

    nbsp春承风露性偏凉，冬蕴阳和质自温。

    nbsp供罢神松存敬畏，配成汤液合乾坤。

    nbsp莫言草木无知觉，一脉青山万古恩。

    nbsp尾章

    nbsp二十年后，陈院长成了白发苍苍的老院长，狗剩也成了“老高伯”，带着自己的孙子上山采苓。县医院的药房里，六盘山猪苓被单独列了个抽屉，标签上写着“性味：甘淡平，归肾、膀胱经，功能：利水渗湿，应时变异：春凉冬温，配伍秘诀：见《六盘苓经》”——那本桦树皮“配伍图”，被拓印了百份，分发给各县的中医。

    nbsp有人问老院长：“您现在信西医还是中医？”nbsp他指着窗外的六盘山：“西医像手术刀，快；中医像猪苓，缓。但最好的法子，是让手术刀懂山的性子，让猪苓也能走进化验单——就像高伯说的，山和人，本就没隔着墙。”

    nbsp神树下的青石，被新采的猪苓衬得愈发温润。偶尔有外地药商来求购，狗剩的孙子总会指着那块刻着“苓”字的石头说：“俺爷说，这不是卖的，是跟山借的，用完了，得连本带利还回去。”nbsp山风掠过，松涛阵阵，像在应和，又像在提醒：有些规矩，比石头还硬；有些智慧，比书本还活；有些生命，比金子还重。

    nbsp这便是六盘山的猪苓，从口传到笔墨，从土坯房到县医院，它永远是那块黑亮的“活化石”，映着人与自然的契约，也映着一方水土最深沉的底气。

    nbsp（全篇完）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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