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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唯你不能!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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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种时隔多年仍无法消散的浓浓困惑与当时如坠冰窟的寒意。

    nbsp“孔大人听完我的话,并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甚至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或反对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,那眼神……复杂极了,里面有我看得懂的怜悯,有深切的惋惜,但还有一种……我当时完全看不懂的东西,像是……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说出了一番幼稚得可笑的话。然后,他缓缓地、却异常清晰而坚定地摇了摇头。”

    nbsp“他说,‘不行。这条路,你走不通。”

    nbsp黑牙顿了顿,仿佛在努力回忆并复刻当时那种被彻底否定、前途尽毁的窒息感。

    nbsp“我记得特别清楚,他接下来,向前微微倾了倾身,目光牢牢锁住我,刻意加重了语气,几乎是一字一顿地,对我说,‘这天下人,寒门士子也好,世家子弟也罢,或许皆有机会通过寒窗苦读,搏个功名出身,光宗耀祖,施展抱负。但唯独你——黑牙,不能!天下人皆能如此,唯独你,绝对不能!”

    nbsp“我跪在地上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匍匐了半步,仰着头,绝望地追问,我问他,“恩公!为什么?!这到底是为什么?!为什么天下人都可以,唯独我不能?!求您告诉我!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道理?!难道我连读书考功名的资格都没有了吗?!”

    nbsp苏凌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笑声低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。

    nbsp“呵……这说法听着倒也新鲜。为何天下人都能走的路,唯独你黑牙不能?苏某倒真想听听,这位孔大人,是如何自圆其说的。”

    nbsp静室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渐渐歇了,只余下檐角积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单调声响,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,清晰而规律,仿佛一下下敲在人的心坎上。

    nbsp案几上的烛火偶尔噼啪爆开一点细微的火星,映得苏凌的侧脸在明暗之间交错,他眼中讥诮与探究之色交织,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,等待着黑牙的下文。

    nbsp黑牙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看似平和、实则令他骨髓发寒的午后。孔府的书房里虽摆放着消暑的冰鉴,丝丝吐着凉气,却让他感觉比昕阳郡的寒冬更冷。

    nbsp“孔大人……”黑牙的声音在寂静的静室里荡开,带着回忆特有的飘忽与沉重,“他当时……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,书房里只剩下我二人。他看着我,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,问我,‘小友,你可知如今我大晋科场取士,最重为何?取的是何物?”

    nbsp黑牙顿了下,抬眼看向苏凌。苏凌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着,嘴角仍噙着那丝冷笑,眼神却已然变得专注起来。

    nbsp“我那时……虽出身小吏之家,却也听父亲说过科考乃朝廷遴选人才之正途,自是依着本能回答,‘取……取的自然是才学。”

    nbsp黑牙的声音低下去,脸上肌肉抽动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孔大人闻言,竟是抚掌长叹,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。”

    nbsp“他说:‘老夫忝为圣人苗裔,蒙天下读书人尊一声先生,每每思之,常觉汗颜!岂不闻现今科场之上,牒谱出身、门第高低,往往重于锦绣文章,压过真才实学!所谓取士,在许多时候,不过是世家大族之间瓜分官爵、堵死寒门子弟最后一隙进阶之途的游戏!那些位列朝堂的朱紫公卿,几人真心为国?几人念着天下黎庶?多半不过是谋权固位,朋比为奸!”

    nbsp窗外忽有一阵微风吹过,带着雨后的湿凉气息,透过窗隙吹入,引得烛火轻轻摇曳。苏凌敲击膝盖的手指微微一顿,面上的冷笑淡去些许,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nbsp“他看着我,他的目光变得极其严肃,说道,‘害你全家的,绝非寻常仇寇,乃是朝堂之上一股盘根错节、庞大的势力!即便你天资聪颖,寒窗苦读,侥幸得中,踏入那看似光明、实则是非泥潭的朝堂,也不过是孤雏误入狼群,他们想要碾死你,比碾死一只蝼蚁更加容易!届时,谁会为你仗义执言?”

    nbsp“‘当今天子……唉……势微难振,权奸当道,尤其是那丞相萧元彻,权势熏天,一手遮天……这般朝廷,这般官场,你纵然取了功名,披上了官袍,又能如何?报仇?不过是自投罗网,枉送性命罢了!”

    nbsp黑牙说到此处,呼吸陡然急促起来,胸膛起伏,仿佛当年那冰冷而现实的话语仍在灼烧着他的肺腑。

    nbsp“我不服啊……我那时虽然恐惧,虽然内心已被他说得动摇,但少年心性,仍存着一丝不甘的倔强,梗着脖子反驳……说,‘总有王法昭昭,说‘邪不压正!”

    nbsp他猛地抬头看向苏凌,眼中似乎有短暂的火光燃起,又迅速熄灭,变作一片死寂的灰烬,“孔大人他……他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,看了许久,那眼神里有看似真切的悲悯,有无奈的惋惜,还有一种……我后来在许多年里才慢慢品味出来的,洞悉世情残酷后的疲惫与……决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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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黑牙的声音彻底哑了下去,他抬起那只布满厚茧和伤痕的手,粗糙的手指虚虚地、极其缓慢地拂过自己脸上那些凹凸不平、扭曲可怖的烧伤疤痕,动作滞重而麻木,仿佛在触摸一件与己无关的、冰冷而粗粝的物件。

    nbsp“他不再与我争辩道理,只是长长地、沉重地叹了口气,那叹气声仿佛有千钧之重,要把书房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去。”

    nbsp黑牙眼神空洞,完全陷入了那片令他绝望的回忆里。

    nbsp“然后,孔大人朝书房外吩咐了一句,‘取一面铜镜来。”

    nbsp静室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,唯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。苏凌不知何时已完全坐正了身体,之前脸上的冷笑与讥诮尽数敛去,面色沉静得像一潭深水,只有一双眸子,幽深得不见底,静静映照着跳动的烛光。

    nbsp“一个小厮,小心翼翼地托着一面擦拭得锃亮的黄铜镜进来,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我一眼。”

    nbsp他的话语在这里出现了明显的停顿,胸膛剧烈地起伏。

    nbsp“孔大人接过那面铜镜,并没有立刻递给我。他将镜面朝下,握在手中,目光沉凝地看着我,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,对我说……‘孩子,你先看看你自己。仔仔细细地,看清楚了。看明白之后,你自然就会懂得,为何那条看似光明的仕途,你走不通。并非老夫不愿助你,实在是……无能为力。”

    nbsp黑牙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、如同窒息般的轻响。他慢慢地、颤抖着抬起那双布满伤痕的手,向着前方的虚空伸去,仿佛再次接过了那面沉重无比、足以照见命运残酷的铜镜。

    nbsp“我接了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点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石磨中艰难挤出,“我……我把它……慢慢地……极其缓慢地……转了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nbsp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。黑牙维持着那个双手虚捧的姿势,头颅却猛地向后一仰,后脑重重撞在坚硬的椅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死死闭上了眼睛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牙关紧咬,发出令人心悸的“咯咯”声。

    nbsp苏凌凝视着他,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

    nbsp“那里面……”

    nbsp黑牙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利得刺破了静室的压抑,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无法言说的恐惧。

    nbsp“那不是我的脸!那不是!是鬼!是从地狱业火里爬出来的恶鬼!赤红、扭曲、凹凸不平……像是一块被烈火烧融后又随意捏合在一起的蜡!鼻子……嘴巴……眼睛……五官都挪了位,模糊不清地嵌在那片可怕的、布满褶皱的红色疤痕里……只有一双眼睛……一双充满了惊恐、陌生、绝望的眼睛,在那片恐怖的废墟里瞪着……瞪着我自己!”

    nbsp他猛地睁开了眼睛,瞳孔收缩如针尖,直勾勾地盯住虚空中的某一点,仿佛那面铜镜依旧悬在眼前,映照着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。

    nbsp“我总算明白了……彻底明白了……明白为何从离关镇到龙台,一路上的行人见到我都像见了鬼怪般躲闪……明白为何孔府的下人连正眼都不敢瞧我……明白为何……”

    nbsp他的声音骤然低落下去,只剩下游丝般的气音,破碎不堪。

    nbsp“明白为何他说……我走不了科举路……一个‘形容鄙陋,有碍观瞻……甚至无需动用任何权势,就足以将我永远挡在仕途门外……够了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nbsp他竟低声笑了起来,那笑声低沉、沙哑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,在寂静的静室里回荡,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头发紧。笑着笑着,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剧烈咳嗽,咳得他整个魁梧的身躯都蜷缩起来,剧烈地痉挛着。

    nbsp苏凌沉默地看着他,看了很久。烛光照着黑牙那因极度痛苦而蜷缩颤动的背影,那背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,显得异常渺小和脆弱。

    nbsp半晌,苏凌终于再次开口,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。

    nbsp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nbsp黑牙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,只剩下粗重而不规律的喘息。他仍旧蜷缩着,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,声音闷闷地传出来,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麻木。

    nbsp“后来……孔大人从我手中,轻轻拿回了那面镜子。他看着我,平静地问……‘现在,你懂了?”

    nbsp黑牙缓缓抬起头,脸上湿漉漉一片,分不清是汗水、泪水,还是刚才剧烈咳嗽逼出的泪水。

    nbsp他望向苏凌,眼神空茫,没有焦点。

    nbsp“他说,路……不止一条。”

    喜欢。

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唯你不能!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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